愿每个走出漫漫长夜的灵魂,都有力气握紧自己胸口的光。
深海对于深海的定义,有两重:一是在邮轮出港后远离大陆的海,也是现实层面的海;二是参宿前往的深海大饭店的海,是存在于梦幻中的海。
(相关资料图)
主人公参宿,是一个因父母离婚被母亲抛弃的小女孩,终日把自己包裹在母亲留下的不合身的红色卫衣里,觉得生活中发生的一切不幸都是自己的错,一如出门就把自己包裹在降噪耳机里的我们:只有构筑起一层坚固的膜,才能够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与一切情愿或不情愿的事情和解。
在生日的这天,参宿的父亲和继母,为了庆祝弟弟上幼儿园而报名了“六天七夜豪华游轮游”(虽然从剧情中看豪华二字仅仅也只虚假宣传罢了)。在他们在餐厅中为弟弟干杯时,唯一记得参宿生日并送上祝福的,是10010的短信;既没有父亲与继母的祝福,也没有已经离开的母亲的祝福。参宿就这样,在只能坐在看到晦暗的暴风骤雨的圆形船玻璃旁,透过手机小小的显示屏,看着自己年幼时父母为自己庆祝生日时的视频,抱着自己,像一叶暴风骤雨中的汪洋上不幸独自走失的小舟。
在深夜的暴风雨中,参宿走上了积水的甲板,为了救一尾不幸被冲上甲板的鱼(从后续剧情中整齐摆放的鞋和南河的话中,我们可以得知参宿是自己跳入海中的,导演的采访也确认了这一点),其实这一尾鱼就是她自己。参宿就像是听到了塞壬歌声的水手一样,在风暴中投向大海,跟着哼着妈妈歌曲的海精灵去寻找自己的妈妈。
“小时候妈妈说过,只要在生日的那天向大海许愿,海精灵就会来实现你许下的愿望。”
于是参宿来到了深海大饭店。
第一眼看到深海大饭店的牌坊,下意识的觉得与千岛湖水下城市石城的照片极其相似。透过3D眼镜,那种阴冷潮湿已经隐隐让我后背发凉。而牌坊上面的字“一见生财”,这是白无常谢必安谢爷帽子上的字。
于是我明白,现在的参宿,已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吧。
那些绚丽的、浓重的、漫天飞舞的水墨粒子,就像重度缺氧时人看到的景象一样:瑰丽、梦幻、预示着死亡。
如果没注意到这一点,可能就会觉得前面的剧情混乱又不合理;其实那只不过是一个渴望温暖和关心的小女孩正在经历的濒死体验罢了。
那只不过是一场带着儿童世界观的、编织出来为自己取暖的梦。
何必苛责一个孩子的梦呢。
“你们那些正常人TMD懂个P的死亡。”
生活就像黑客帝国的剧情,吃下红色药丸能够看到世界的本来面目,而吃下蓝色可以继续愉快的躺平生活。
对于有抑郁症的人来说,他们就像吃下了红色药丸,但是看到的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而是灰色的漫漫长夜。
是冰冷的、飞舞着灰白色辐射雪的、只有沉默并压抑的灰色长方体矗立的、孤独且无人应答的无尽长夜。
这是那些健康的人体验不到的事情,他们生活在彩色的世界里,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可那些不是灰色,更不是长夜。
我由衷的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有机会走入那个长夜,无论是否温和。
电影用3D为我们营造了奇幻又真实的濒死体验,也让我们体验了真实的恐惧。
那个缠绕参宿的海精灵,在无数肆意生长的黑色毛发状下的无数的眼睛(很克苏鲁),则是妈妈在离开前在风雪中回眸看向参宿的剪影,经过一场又一场噩梦的堆叠,成为了参宿的梦魇。
“那是在脑海中反复播放的妈妈的离开。”
“不愿意承认的被抛弃的事实。”
“难以放下的执念。”
参宿是一个抑郁症患者,而他的父亲却只会说:“你没事,多笑笑就好了。”就像许许多多的家长一样,他们只会觉得抑郁症(已经被无数网红污名化的疾病)只不过是孩子不想学习偷懒的借口与谎言,或是医院骗钱的骗局罢了,哪怕直到孩子死去。
“晦气。”
“抑郁症不过是矫情罢了。”
即使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家长,也不愿意承认孩子身上抑郁症的真实存在:“那意味着他们对孩子培养的全面失败”。
他们厌恶的不仅仅是抑郁症,更是他们有抑郁症的孩子。
也厌恶自己的失败,试图逃避自己犯下的错误,为了保全“家长”的脸面和尊严。
自私,且冷漠。
于是参宿学会了假笑和伪装。
这是一种生存的必要手段,也是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措施。
更是耗尽全身力气讨好身边每一个人的必要条件。
假装自己开心,假装自己满意,假装自己不在乎,假笑,不重要。
“和每一个我一样。”
这就是南河说的“你就是笑起来太假”。
那红色的丧气鬼,不仅仅是缠绕参宿的红色卫衣,也是南河救人前腰部受伤流出的血。
而南河,是一个英雄。
他是一个有些市侩又不得志的小镇画家,在船上扮演小丑,却没有放下绘画(或者说是扮演小丑来维系自己的绘画梦想,我们不得而知);他有一只戴着红色眼罩的白瓷招财猫,他是梦里深海大饭店的老板,也是一个来自北方小镇拼尽全力生活的普通打工人。
他没有魔法,也不能劈开大海,甚至连笑话都有些蹩脚。
却像是没有法力的大圣。
他用自己的命救了参宿,也给了参宿一个与世界和解的机会。
他成了永远陪伴“参宿四”的“南河三”。
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坦白说,我不觉得南河在牺牲自己救了参宿后,参宿就能从抑郁症中走出来,这多多少少有些过于浪漫主义。英雄主义并不是能治愈抑郁症的良药,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但是,这至少给了参宿一个接受自己的机会,试着戴着枷锁活下去的机会。
“这真的不怪你。”
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抑郁的人,在无数个漫漫长夜中,都在期待能够听到这句话。
一句可以让人痛痛快快哭一场、哭出来、哭出声的话。
那本不就是谁的错,那是生活罢了。
南河说:“以后我呢,不用那么低声下气,你也不用那么过分懂事,不想笑你就别笑,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不讨好别人,为自己活着。”
懂事,本身就不过是一种为了不受伤而构筑的盔甲罢了。
懂事,是被迫讨好的外在表现。
让父母长辈满意,也锁死了一个个孩子的心。
可是从没有人教过我们,怎么能身心健康地活着。
南河说:“有的时候这个世界看上去是灰色的,不像梦里那么五彩斑斓。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一定有些光亮在等着你,哪怕只是些很小的瞬间,也值得你努力活下去。”
南河说:“希望你今后的每一次笑,都是真心的。”
我也由衷希望你是。
我是。
他也是。